季楠從通縣回來後，沒直接回家，而是開著Monster，繞著江橋跑了一圈。

姥姥的忌日，顧睿陪他回去的。季楠其實有很多想和姥姥說的，可是到了那兒，看見姥姥的笑容，她就把那些話憋回去了。

姥姥生前已經過的很苦了，這些煩人的事兒，不應該再打擾她。

兩個人靜靜地站了一會兒，就離開了。

回來的路上，她有些頭疼。夜晚冷風習習，路燈暗黃，江橋上汽車和行人都很少。把控著速度，與夜風奔跑，她覺得頭腦清醒了許多。

但是，這種清醒只存在於外面。昨天上了一天課回家後，她的頭疼得更厲害了，她快速的沖了一個熱水澡，一連抽了半包煙，不知道什麽時候，就倒在床上睡了過去。

鬧鈴響的時候，她醒過一次，但是沒能起床。給代雅發了個短信後，她蒙在被子裏，又睡了過去。

夢裏，她忽冷忽熱，頭痛欲裂，四肢酸軟，根本醒不過來。

“你怎麽進來我家的？”

“你感冒了為什麽不告訴我？”

“你不上課嗎？”

“我看你冰箱裏沒有食材，你平時吃什麽？”

“陸檀川。”

“季楠。”

二人相互問話，註視著對方，卻誰都不肯先開口回答。

三秒後，還是他先低了頭。

“我請假了，把學生證押在保安那裏，他讓我進來的。”

“你平時都吃什麽？今天吃過飯了嗎？”

縱使他先回答了她的問題，她也不想回答他。

“這是我的事。”季楠偏過頭。

“客房能住嗎？我今晚在這睡。”陸檀川雲淡風輕，好像他是這裏的常客一樣。

聽到他的話，季楠自嘲的笑了笑，上次來她家，他強吻她，今天來她家，他要住在這兒，他當她這是什麽地方？又當她是什麽？他朋友知道他這樣嗎？那些喜歡他的小迷妹們知道嗎？那些尊敬欣賞他的人知道嗎？

平時裝的像個人似的，一到她這兒就變的跟禽獸一樣。

“表裏不一啊……”她嘲諷的感嘆。

屋子裏一時安靜下來。

半晌，他開口道：“表是什麽？裏又是什麽？”他坐在了她的床上，靠近她，二人相互註視著對方。

“我相信這種很明顯的問題難不倒學霸。”

“我不是學霸。”

她深吸一口氣，又緩緩吐出。

“陸檀川，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。”

“我喜歡你。”

“你總這樣有意思嗎？”

上次說讓她做他女朋在，這次又說喜歡她，她看起來很蠢嗎？

“我沒開玩笑。”

季楠看不清他眼裏有幾分認真，卻是不相信沒見過幾面的人就說喜歡她，況且還是他這種三好少年，什麽都不缺的人。

季楠冷下臉，連話都再懶得跟他說，直接躺在了被子裏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，閉上眼，權當他不存在。

陸檀川看了眼輸液的吊瓶，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起身出門。

冰箱裏是滿滿的食材，這是他讓司機去買的。至於原來她冰箱裏那些不同牌子的啤酒，全都被他藏在了廚房最上邊的櫃子裏。

回想著剛才醫生說的註意事項，他準備給她煮皮蛋瘦肉粥，再煮幾個雞蛋。

季楠這一覺，睡到了下午五點多，她打開床頭燈，床邊的三角架上已經沒有了點滴瓶。屋子裏靜悄悄的，好像沒有人來過一樣。

她起身，習慣性的去摸桌子上的煙，卻什麽都沒摸到，桌子上的煙灰缸也是幹幹凈凈。

多事精！他閑的蛋疼？

下樓，開冰箱，習慣性的去第二層拿罐啤，伸手一撈，撈出來一個蘋果。

！？？？

她定睛一看，冰箱裏裝滿了各種顏色的瓜果蔬菜。她找遍了整個冰箱，都沒有找到她的酒，那裏還有她上周剛買的凱撒！

冰箱門被關上，發出一聲巨大的悶響。

聽見聲響，陸檀川從樓上走下來。

看見她的樣子，他就知道她在氣什麽了。

“陸檀川，你有病？”

“有病的是你。”他看了眼她手上的醫用膠布，又看了眼冰箱，一語雙關。

“出去，這裏不歡迎你。”

他邁著大長腿，不急不緩的走下樓。深藍色的學生服，穿在他身上像西裝一樣，優雅，整潔。

他進了廚房，把做好的食物端到餐桌上。

“過來吃飯。”

“陸檀川。”

“你吃完我就走。”

季楠自己氣了一會兒，也不再和他犟，拉開椅子，坐在上面。

一碗皮蛋瘦肉粥，兩個雞蛋，一杯溫開水。

陸檀川坐在她對面，靜靜地看著她。

發燒的溫度褪去，她的臉又恢覆了白皙，消瘦的鵝蛋臉，睫毛很長，也很卷，鼻子嘴巴十分小巧，明明是十分討喜可愛的一張臉，卻不愛笑，總是面無表情，眸子裏全是冷漠和疏離。

雞蛋清都被她吃了，完整的蛋黃被剝離，扔在盤子裏。一碗粥喝完了一半，又喝了一口溫開水。

“蛋黃怎麽不吃？”

“不愛吃。”

“挑食對身體不好。”

“你管的真多。”

“我只管你。”

季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，轉身上樓。

“門在那兒，不送。”

陸檀川默默地收拾餐桌，看見盤子裏她剝出來的蛋黃，他用她的筷子輕夾起來，送入口中。

這是他第一次單獨吃蛋黃，很膩，也很甜。

吃完後，又拿起她的水杯，喝完了剩下的水。

二樓，季楠站在拐角處，看見他的動作，深深地皺起了眉頭。

季楠又在家裏休息了兩天，這兩天，每到中午，陸檀川就會和醫生一起過來陪她打針。

趙阿姨在上周日的時候就告訴她，她家裏有事，想請假回家，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，季楠沒回話。

她的主子是季正國，問她幹什麽？她怎麽想的還有必要麽？

二人大多的時候還是沈默，他找來的醫生給她打針，他給她做飯。

有人願意免費伺候她，她也管不著。

但讓季楠不爽的是，每次他一來，她的煙就總是找不到。

“陸檀川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煙呢？”她昨晚找了一宿，之前他放過煙的地方全都沒有。

“不知道。”

季楠又來了脾氣，眉宇間的厭惡毫不掩飾。

“你能不能別這麽多事？”

陸檀川放下手中的英語資料，烏黑的瞳仁中泛著寒光。

“季楠，你真是沒心。”

知道她感冒，他找醫生來給她打針；知道她沒人照顧，他下廚給她做飯；擔心她發燒反覆，他每天抽出時間來看著她，藏了她的啤酒和煙。

做了這麽多，就換來了一句：你能不能別這麽多事？

他裝好學習資料，背上書包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間。沒一會兒，樓下傳來了關門聲。

點滴還有半瓶，在輸液管裏滴滴噠噠，走的很慢。那是他怕藥物刺激她的血管，特意給她調慢的。

桌子上有一杯水，溫熱，那是他怕她口渴，每半小時就給她換一杯新的水上來。

她渴望溫暖，但是討厭這種莫名其妙的關心，都是假的，都留不住的，而且，都會走的。

陸檀川讓司機送他回了學校。

他望著窗外，依稀還能聞到那股煙味，很清香，也很甜。

鈴聲響起，微信提示。

J：謝謝。

他看了這兩個字很久，無聲的笑了，眉宇間的壓抑消失殆盡。

點進右上方的三個小點，給她設定了一個備註，小刺猬。

下午放學，他又去了碧水莊園8號。

“又來看女朋友啊？”保安大叔熱情的和他打招呼。

“嗯。”他嘴角微笑的弧度加深。

按下門鈴，等了好一會兒，季楠才給他開門。她頭發亂糟糟的，圓領襯衫歪歪扭扭，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，光著兩條白嫩嫩的腿，一看就是剛睡醒。

陸檀川目不斜視，拎著水果換鞋，進屋。

季楠的別墅，像是租來的一樣，她屋子的設計風格和這間別墅整體的設計風格格格不入。

她的屋子，包括日用品，不是黑就是白。而這間屋子奢華大氣，是歐式的設計風格。

季楠給他開門，讓他進來，走回房間，還想繼續睡，絲毫忘記她上午剛剛說過人家多事。

“密碼多少？”他問的自然。

“007007.”她隨口一答，攤倒在床上，扯過被子，悶頭又睡了過去。

陸檀川臉上的笑意更深了。

季楠是被餓醒的，醒來的時候，天又黑了。感冒的這些天，她的作息很不規律，經常是白天睡，晚上醒。

下午五點多，她醒後去了趟衛生間，洗手的時候，感覺到手背上有隱隱的刺痛感。

上午是她自己拔的針，膠布封的太牢固，她左手又不是很靈活，拔針的時候，在手背上劃了一道口子。

她下樓去找醫藥箱，在餐桌上看到了熟悉的飯菜，皮蛋瘦肉粥，雞蛋，還有一杯水。

廚房裏傳來水聲，陸檀川在洗蘋果。他微弓著上半身，神情認真，側臉輪廓柔和，沒有了嘴角的笑容，看上去又是那副冷峻的模樣。

“你什麽時候來的？”

“有一會兒了。”

“我不餓，不想吃飯。”

“蘋果洗好了。”他把蘋果裝盤。

“不吃。”

“手怎麽了？”他看見她白皙的手上有一道紅痕，十分顯眼。

“針劃的。”她實話實說。

說完，轉身去客廳裏拿醫藥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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